图书工作室 讯:
再说图书。与那位友人不同,图书于我既是太太,亦为情人。关于图书,别人有多少美丽或忧伤的故事,我就同样藏有多少美好和辛酸的记忆!人入中年以后,首先读书的习惯有所改变,一是时间略有减少,原因是现在的时代太嘈杂了,人躁我亦躁,谁让自己也是俗物!只有在主客观都比较静时读喜爱的书。也有例外的时候。非典那年天人感应,人皆一劫,我却在难以言说的纷扰中读完了友人彭富春教授赠送的自传,获益良多,想来真是百感交集。
中年之后的第二个改变是读书更挑剔、口味更偏好。买回家的书或千方百计寻觅到手的书,认真阅读的往往是经典中的经典。知情者说,或平静地诉说沉痛,或睿智地点评人事,须百分之百的原创。黄仁宗、唐德刚等先生的书,就是近几年精读的。
仍有人预言纸质图书最终会被网络取代。我是坚决的反对论者。我不怀疑网络的铺天盖地、无孔不入,不仅蚕食图书也蚕食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我坚信图书作为有个性、有生命、有审美价值的文化产品,即使在完全的网络时代,仍会受许多人的珍爱,是永远不可取代的。这也是我对传统出版行业的一种自信,不过图书出版也需要与时俱进而已。
私书话
○方 希(图书策划人)
世界上有两桩事,虽极尽讴歌,摇曳生情,也不会让人肉麻,母亲或故乡算是一桩,读书算是另一桩。这里面确乎存在着一个问题,母亲当然是具体人的母亲,写成文章倒成了所有人母亲的比附。其实仔细想想,读书也有同样的性质,读书是个体行为,不过写写读书如何之美,也都成了歌剧中经典的咏叹调,所有读书人身上那点痒痒肉随着乐声吊起,并被恰如其分地挠了数下。雅癖同好在黑暗中互相微微颔首,略带矜持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读书无非有两种动力,一种是谋生存,一种是求趣味。前者是强硬的,多伴有竞争行为,从小到大,为升学职称证书计的都归此类。这种读书之所以让人很难有快感,就是因为它是公共性阅读,辅之以考试、发表论文等跟公司绩效考核一样非个体化的评判方式。后者之所以快慰,是因为没有任何限制,一本打开的书,如同一个免费开放的花园,有人看到一两朵鲜花便惊喜难抑,有人爬到山顶,看到了花园的局促,仰天长啸,同样喜不自禁。如果一定要用一个日常生活事件比拟,最相似的莫过于入厕。读之是一泻千里的爽,还是吭吭哧哧的苦,是妙到峰巅的心乐齐鸣,还是如涉险滩的进退两难,真正的曼妙无法实时足量的传达。你何时听到有人在厕所里大叫,好啊!这一段实在是好!这人一定是在做一个人的游戏,作为听者,除了莫明其妙,还替入厕者含羞。
阿尔维托·曼古埃尔说起自己早期的读书经历,“我从不把阅读的事告诉任何人”,没有人,哪怕是离他几步远,能够进入他的阅读世界。他强调,阅读是一种隐私事件。我也深有同感,私阅读,是读书的本色。书房某种程度上是精神上的闺房,它的私密程度至少与卧室同级。如果要了解一个人的爱好和倾向,最便宜的做法就是走入他的书房,更简单的是看他近期的书单,这要比古代的相人术有效得多。而同读一本消遣的书,除了因为时间和经济上的原因,只能证明二人的亲密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闺密。上大学的时候,有人从老师处借来了《金瓶梅》全本,全班立刻体现出了高度的自组织能力,每个人的阅读时间精确到分。我被迫和一个亲近的朋友一起看,尽管我们从未明言,但是我知道,在阅读中对彼此的提防和羞涩实在是破坏了阅读感受,至今我也不记得到底读到了什么,尤其是那些被洁本删除的部分——原本是这次读禁书的主要目的。由此联想周瑜涮蒋干,可以和他同榻,但是与之同读某书,估计周瑜再有牺牲精神,也万难从命,非得到宝黛那个情份上,才有共读的可能。
同看一书还存在某种竞争,黛玉看《西厢》一目十行,顺口说来取笑宝玉,如果宝玉不是对黛玉多有爱慕,肯定是有心理压力的。胡兰成和张爱玲读书,张爱玲处处能看到书中微妙的好,如同一路行来,碰上的全是熟人,都跟张爱玲点头打招呼,自视甚高的胡兰成此时像个站在街头的乡下人,心里颇有些酸味。两人同读一书,如同时下两盘棋,段位高下立判,丝毫没有作弊的可能。
台湾猫头鹰出版社社长陈颖青的博客中说,很多人做编辑就是冲着能读书还有人给钱的天真想法来的,我做编辑的开始也有此邪念,直到两个月之后,发现这完全是奢想。做编辑读书和毫无目的地读书完全不同,很多时候如果编辑还有着一般读书人的挑三拣四,简直就干不下去。另一方面,编辑如果对一本书喜好到骨子里,他也不大适合做这本书了,他一定会加入自己的干预痕迹,反而对书的包装和销售没什么好处。如同做衣裳,编辑若是照自己的形体裁剪,能穿的人就没有多少,偶尔为之也许可行,多了上司也绝不答应。梁实秋说,世界上天生有种人是作家,有种人是读者,就像天生有种人是演员,有种人是观众。其实他还少说了一种,有种人是编辑,他们和书打交道,既不能像作者那样性情,也不能如读者那般自由。我总觉得,一个好编辑,同时也以读书作为消遣,基本上需要一种精神上的分裂。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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