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老编辑讲那动人的故事

图书工作室 讯：

听老编辑讲那动人的故事

——《编辑之歌》编辑札记

　　2007年春，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学术工作委员会召开会议，动议策划编辑一套“书林守望丛书”，为弘扬优良的职业传统做点实事。这一倡议得到出版界领导部门和一些老同志的赞成及大力支持，最终由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承担了这套丛书的编辑出版工作。经过几次会议的讨论、研究，确定丛书通过老编辑的生动讲述，反映编辑工作的创造魅力与内在规律，阐扬科学严谨、敬业奉献的职业精神，传承优秀的编辑传统与出版文化。丛书的目标读者是从事编辑、出版工作的业内同仁，重点是在第一线工作的中青年编辑，也包括大专院校出版专业的师生、出版科研单位的研究人员，也可供爱书人阅读。

　　我作为中国版协学术工作委员会的委员之一，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其中一本介绍我国著名编辑家事迹的文集——《编辑之歌》的编辑任务。

　　关于介绍著名编辑家的传记和汇编多位编辑事迹的文集已出版多种，如何来编出新的特色？我首先做了一番调研工作，对已出版的同类书籍和多年来积累的报刊上发表的编辑事迹特写等文章进行研究、比较后，拟定了编辑计划：（1）根据丛书每本篇幅20万字左右的要求，选收已逝世的著名编辑家20人左右；（2）对每人的生平不做传记式的全面介绍，不论他们在出版界曾担任过何种高层领导，本书中均着重介绍他们在书刊编辑工作中的突出成就，并注重对其编辑工作经验的介绍；（3）约请了解情况的合适作者提供怀念文章。

　　经过反复研究，确定拟收的著名编辑家的名单后，分别向确定的作者打电话或写信，提出约稿要求。

　　收到约稿通知的同志在了解本书的编辑意图之后，都一致表示支持。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我就收到了第一篇来稿——《知音和挚友——怀念编辑世家传人叶至善》。本篇作者史晓风曾任叶圣陶的秘书多年，与叶至善情同手足。他在文章中满怀激情地回忆了许多生动感人的故事。文中有一节《替至善兄了一遗愿》，说的是1998年春节收到叶至善寄来的一张贺年片，上面题了一首他的词作《蝶恋花》，反映自己的编辑生涯：

　　乐在其中无处躲。订史删诗，元是圣人做。神见添毫添足叵，点睛龙起点腮破。

　　信手丹黄宁复可？难得心安，怎解眉间锁。句酌字斟还未妥，案头积稿又成垛。

　　叶至善多才多艺，爱好音乐，曾在编辑工作的余暇将一些世界名曲和我国一些著名的唐诗宋词相匹配，著有《古诗词新唱》一书。有一天，史晓风跟叶至善说：“我很喜欢你的《蝶恋花》。一般的词牌名与内容是‘勿搭界’的，只有这首词牌名与内容很贴切。你也把它谱成曲子唱吧。还可以在《编辑研究》上发表，作为《编辑之歌》传唱开来。”叶至善苦笑了一下说：“那也总得等重编父亲的文集以后了。”遗憾的是这一愿望在他生前未能实现。2006年3月4日叶至善病逝后，史晓风为完成他的遗愿，试用19世纪美国一位作曲家的《梦中情人》曲，配以《蝶恋花》词成为一首《编辑之歌》。时隔不久，史晓风又给我来信，说他查到了叶圣陶1979年6月26日写给贾祖璋一封信中的一段话，可以为叶至善词中“难得心安，怎解眉间锁”一句作注解。叶圣陶的信中说：“至善把给孩子编书的事看得太认真，有时说起社中的工作推不动，竟至于失声而哭。他一天到晚在家看稿改稿，看完了到社中去接头谈事，回来时高兴少，懊恼多。我是非常同情他的，但是我没有办法使他宽心。”

　　史晓风文章中谈的这件事使我很受启发，决定将我编的这本书命名为《编辑之歌——怀念远去的英才》。

　　回忆韬奋事迹的著作和文章已有不少，但专门写他的编辑工作的文章还少见。我知道雷群明对韬奋的研究已有多年，发表过有关韬奋与出版的专著和文章，他于2002年接任“韬奋纪念馆”馆长后，边工作、边学习，对韬奋的研究有了更多的收获。我去信请他写一篇专谈韬奋和编辑工作的文章，他很快寄来《韬奋的编辑实践与编辑思想》这篇内容充实的新作长文。

　　耄耋老人李纪申是巴金的亲属，曾和巴金同在文化生活出版社共事多年。他接到约稿信后复信说，“虽年过九十，却有义难推辞之感”，于是，“往事再拾，查阅资料，重作构思以应命”。在7月暑热中他写出万字长文《巴金的编辑生涯》，详细介绍了巴金解放前主持出版社、从事编辑工作的艰辛经历。

　　叶籁士在开创新中国出版事业中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张惠卿从1949年6月进华东新华书店编辑部工作后，就在叶籁士的直接领导下担任编辑工作多年。他应约写了《追念作为编辑出版家的叶籁士》，介绍了叶籁士对编辑工作所做的突出贡献的感人故事。

　　姜椿芳是我国现代百科全书事业的奠基者，我听说过姜老在编纂《中国大百科全书》中有许多感人的故事，于是约请百科全书专家金常政写一篇怀念姜老的文章，金常政又约请百科全书老编审黄鸿森合作来完成。他们俩人都是跟随姜老从《中国大百科全书》最早进行的“天文学”卷起步直到《全书》第一版74卷完成，是了解情况最多的两位老人。黄鸿森已年近九旬，脑部供血不足；金常政也年近八旬且要照顾久病在床的老伴，但他们仍然克服困难，搜集资料，合作写成了《营造中华文化丰碑的巨匠姜椿芳》的万余字长文。

　　其他作者中，有的根据亲身的经历、见闻或多年研究的成果为本书撰写新作；有的在过去发表的文章基础上加以订正、修改或补充了新的内容。例如王维玲将他1990年初写的怀念边春光的文章增补了近2000字，其中有的是过去漏写的，有的是面对今天出版界的现状，将边春光讲过的一些对编辑出版工作很有感染力、富有现实意义的话补充进来。王维玲在给我的信中说：“边春光逝世后，中青社出版的大型文学双月刊《小说》约我写一篇纪念文章，我一口气写出这篇，感情色彩较浓。十多年过去了，回头再看心情仍很激动。若那时没有写，今天再叫我写，不可能有这么充沛的感情了。”

　　商务印书馆的老编辑柳凤运跟随陈原多年，曾在多家报刊发表过介绍陈原的文章，是出版界著名的研究陈原的专家。我请她从已发表的文章中选出较满意的一篇加以修改、补充后给我。但她了解本书的编辑意图后，说以前在报刊上发表的都由于约稿时间急促、赶写而不够满意，坚持要重新思考写一篇新作。于是她花了较长时间重新构思，反复修改，甚至在老伴因病住院需要照顾的困难情况下仍未停止思考，成为我约稿最早而交稿最迟的一位作者。她的一丝不苟、精益求精，体现了商务老编辑的严谨精神，很使我感动。

　　《编辑之歌——怀念远去的英才》全书共收介绍21位著名编辑家的文章23篇，难能可贵的是，为本书提供怀念文章的18位作者中，多数是高龄老人，其中90岁、86岁、81岁各1人，71～78岁11人，61～68岁3人。这些作者都有丰富的编辑工作经验，有多位同志曾分别担任过人民、人民文学、中国大百科全书、文物、中国青年、上海人民等出版社的总编辑、副总编辑，或是著名杂志的主编、副主编，以及在出版社、杂志社工作多年的老编辑。他们之中有的是跟随著名编辑家多年的秘书，多数是和著名编辑家共事多年，或对他们的编辑工作情况十分熟悉而素有研究的人。因此，在他们所写的怀念文章中，具有叙事真实、文字生动，并善于总结编辑工作经验的特色。

　　本书通过老编辑的讲述，可以鲜明地显示，这些著名编辑家们都十分珍惜“编辑”这个头衔并引以自豪。例如，叶圣陶在新中国成立后，曾先后担任过出版总署副署长、教育部副部长等重要职务，但他自己在晚年说，如果有人问他的职业，他就回答说，他的职业是“编辑”。在他94年长长的一生中，做编辑的时间超过60年。

　　叶至善从22岁起就跟着父亲叶圣陶学习当编辑，一直当了半个多世纪的编辑还“老觉着没做够”。1998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为祝贺叶至善80寿辰，准备为他举办庆贺活动，他听说后表示不如出本集子，也许对编辑工作会有点用处。他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赶编了一册书，书中专收1979～1997年近20年来他从事编辑工作时所撰写的有关文章一百篇，取的书名就叫《我是编辑》。书中如实反映了他的编辑工作经历，表达了他对编辑工作的无限热爱。在新书出版座谈会上，时任中国编辑学会会长的刘杲对这本书做了很高的评价，并说：“叶老把他的文集命名为《我是编辑》，寓有深意。这是一种宣告。它宣告了叶老作为一位老编辑，对编辑职业的强烈的自信、自尊和自豪。”

　　周振甫自1932年进入开明书店并从校对做起，到1989年他在中华书局退休，在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他把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默默无闻的编辑工作上。他不但是一名资深的老编辑，还是一位著述等身的知名学者，成果累累，不胜枚举。这位优秀的学者型编辑家的巨大成就从何而来？从中华书局的老编辑冀勤生动传神的描述中就可知道：

　　“周先生像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他在工作中专心致志，从不闲聊天串办公室，不喝茶不吸烟，头也不抬地伏案审改书稿，如遇需要查什么书，便迈开碎步摆起双臂急匆匆去图书馆，很快查得，又急匆匆回办公室接着做下去，从不浪费时间。每天他总是早七时半到办公室，下午五时才走，往返挤公共汽车，从灯市西口到工人体育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天天如此。直到1985年改为在家办公，每周到办公室半天。只有这时，周先生偶尔到我们办公室，就事说事几句话，说完转身摆起双臂走了，他不愿影响我们工作。”“一次我问师母，周先生不是三头六臂，怎么能做那么多事？师母说，他每天晚上九点睡觉，夜里两点起床，开盏灯，不是看书就是写啊，做到早上五点多，我起床做早饭，他稍眯一下，吃过就上班去，振甫辛苦唻。周先生在一旁笑盈盈地说，弗辛苦，弗辛苦。”（冀勤：《难忘低调实干的编辑家周振甫》）。

　　通过老编辑的讲述可以看出，这些著名编辑家无不十分重视书刊编辑的质量。据史晓风回忆，叶圣陶在担任人民教育出版社总编辑时，对书稿的质量十分重视，许多中小学教材的书稿都经他逐字逐句修改定稿。他很欣赏毛泽东同志1949年9月为全国新华书店出版工作会议的题词：“认真作好出版工作”。叶圣陶说：“做任何工作都要认真，做出版工作特别需要认真。”他要求教科书不但“质文并美”，不许有一个错字、错标点，而且要求“及时供应，课前到手，人手一册”。据吴道弘回忆，王子野几十年来始终强调编辑工作的重要意义，以及对出版物质量的重大关系。1994年王子野病危期间，他还对前来看望他的新闻出版署主要负责人说：“提高出版物质量是最重要的。”

　　在老编辑的讲述中，还对那些著名编辑家如何重视编辑工作者的自我修养，如何做好编辑工作的方方面面，以及如何培养编辑人才等，介绍了不少经验和体会。

　　回望历史，为我国出版事业作出重要贡献的编辑家英才辈出，灿若群星，他们为我国编辑出版史谱写了许多动人的篇章。众多新作家的出现和优秀作品的诞生，无不和他们的热情关怀与无私帮助、指导密切关联。收入本书的21位编辑家，正如刘杲同志为本书写的序言中所指出的，他们当之无愧是中国编辑的光荣代表，是中国编辑高扬的旗帜和学习的楷模。他们的编辑思路和编辑实践各有独到之处。而作为编辑群体，他们共同铸就的高尚的编辑精神必将永葆青春，光照后代。（本文作者方厚枢　单位：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

来源：出版发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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