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工作室 讯:
房向东:图书出版业的赚钱和获奖
与几家出版社的编辑聊天,有一个发现,他们的老总请编辑报选题时,常常异口同声,说这样一句大同小异的话:“选题要求嘛,一是要能赚钱的,二是要可获奖的。”或是赚钱,或是获奖,赚钱是经济效益,获奖是社会效益,如果不细加深究,仿佛颇有道理。
出版社怎么赚钱呢?大多出版社靠教材教辅赚钱。教材现在限价了,利润的空间大大缩小。教辅呢,还是铺天盖地,用种种正当的非正当的手段,挤进学生的书包。关于教辅,既是出版人,又是学生家长的我,有这样几点思考:第一,世界各国,基本上没有像中国这样,一年要出这么多的教辅,他们的教育不见得落后,可见中国的教辅完全是多余的;第二,中国学生课业负担这么重,身心受到极大摧残,就在我的周边,不时可以听到孩子因为不胜压力,有跳楼自杀的,有患了精神病的,有离家出走的……再看看报纸,这类事例就更是俯拾即是了。中国的教育依然如鲁迅在《狂人日记》中所描述的,具有“吃人”本质,我们今天,仍然需要“救救孩子”!中国教育出了问题,这不仅是所谓有识之士的共识,也是许多家长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的,这除了教育当局的责任外,出版社教辅泛滥成灾,客观上起了帮凶的作用;第三,教辅大面积重复,一门课,有数十家出版社蜂拥而上,你编一本什么金牌教辅,他编一本什么尖端教辅……教辅出版,是最大的重复出版,很多卖不掉的,一律化成纸浆,造成极大浪费,这与绿色环保的理念是背道而驰的。教辅造成的浪费,比别的浪费是更大的犯罪,纸张是用树木加工而成的,多一页教辅,人间就少几分绿色;第四,教辅的推销过程,有很多“变通”技巧,是不少基层教育官员落马的重要原因之一;第五,教辅使有的出版社编辑丧失了基本的生存能力。从我所知道的情况看,没有教辅的出版社,不少是早早下海了,他们较快适应了市场,虽然没有一时的大额利润,但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滋润。有教辅的出版社呢?大多的情况是,编辑养得白白胖胖,除了编编教辅,对图书市场真的是不知道北(这类出版社的所谓编辑,在改稿时甚至会把“不知道北”改成“找不到北的方向”),对什么是有价值的书,什么是平庸的书,甚至无法判断。就像人工伺养的大熊猫,一放回大自然,大多无法生存。出版社方面,赚了教辅的钱,完成了所谓“原始积累”,在一般图书方面有所作为,比如,有的教育出版社“以书养书”,在文化积累方面做了不少工作,这是值得肯定的。更多的出版社是把教辅获得的利润,来将野生动物圈养,这些本来应该有野性的动物,有现成的肉吃了,一天天地宠物化,仿佛得了现实的好处,实际上失去了最大的资本,即独立生存的能力,老的,退了,也许不失为明智之举;年轻的,还有重新获得能力的机会,半老不老的,可就麻烦了。
一般说来,一般图书是赚不来大钱的,它和所有的劳动行业一样,没有暴利,赚的是辛苦钱。所以我觉得出版社的“一赚钱”,是大可疑虑的。
至于“获奖”,也有不少值得追问之处。许多出版单位为获奖而获奖,把获奖当作沽名钓誉的手段,当作“工程建设”,探听上头意图,搞“遵命文学”,结果是不少获奖甚至是获大奖图书,基本上是出给评委看的,印数只有一两千册,市场只销售几百册。只卖了几百册的图书,有什么社会效益可言!这与专门生产给袁世凯看的报纸,我看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还有的获奖图书,与其说是文化产品,不如说是只有一时效益的宣传品。图书固然具有宣传的功能,但带有时效性的宣传应主要是报纸和电视台的任务。图书的本质是文化积累。对于获奖的时效性太强的图书,读者有当回事吗?这几年,还盛行“跑奖”,一个一个地找评委、找领导,找的过程自然免不了请客送礼,以及许多摆不上台面的名堂!全国一年出版那么多图书,为获奖而获奖的那几本书能说明什么?我表示强烈的怀疑。所谓获奖图书,不是这个主义的研究,就是那个理论的探索,不少是眼睛朝上,不管民间疾苦,社会正义、出版良知。
图书赚钱,从长远说,从根本上说,要赚读者自然掏腰包的钱。出版固然需要赚钱,但出版的本质不是赚钱。西方出版家早就指出,“如果你想赚大钱,就不要搞出版”,道理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出版关乎人类的精神世界和知识积累。如果只是为了赚钱,什么钱不好赚呢?只是为了赚钱的人,就是开妓院,也要比搞出版更便捷。出版社靠大量的教辅赚钱,成为落后教育残害孩子的帮凶,其罪过正不下于开妓院。
也不是说不要获奖,出版当然免不了评奖,但衡量出版物能否获奖的最重要的标准,应该是文化标准,而不是别的什么标准。评奖,应该在文化积累上下功夫。评奖的条件可以很多,但要有电影“百花奖”的条件,观众接受;要有电影“华表奖”的条件,专家认可———这一点,应该具体化为能在文化史上留下痕迹,如果不行,所谓的评委就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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